星期五下午五點鐘,又到了據點開始的時間,孩子們陸陸續續到來,各自在不同的角落玩耍、聊天。而我正和其他夥伴處理訂餐的事務。
「陪我玩!!!」突然震耳欲聾的喊叫聲在我耳邊爆炸,還沒意識過來發生什麼事,生理上的難受與滿滿的情緒一湧而上,我直覺轉過頭生氣地說:「不要這麼大聲好不好,耳朵很痛!」然後才發現原來是一位叫阿文的孩子,我看見他的表情沉了下去沒有說話,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,因為對於他的行為我仍感到不解與生氣,腦袋冒出好多為什麼,為什麼他要這樣對待身邊的人?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很討人厭嗎?還是其實他知道,只是就是想傷害人?又或是他覺得這樣惹別人生氣很好玩?
我努力地壓抑憤怒把語氣放得和緩問他:「你為什麼要在我耳邊大叫?」
沈默了許久後,阿文小聲地說:「對不起,我只是想要你陪我玩,在家裡都沒人陪我玩。」
原來如此。頓時之間,我好像明白了為什麼阿文總是要這樣大張旗鼓地吸引關注,也明白了過去的搗亂、不守秩序並不是因為他存心想惹我們生氣,而是他渴望被愛和關注,但他不知道還能怎麼樣表達。
阿文是一名家暴目睹兒,幼時父母感情不睦,經常會暴力相向;同時,又因家中手足眾多,阿文能得到的陪伴與關注相對較少,因此阿文透過大叫、搗亂來取得關注,因為在阿文的經驗裡,只有這樣的方式能讓爸媽看見自己、回應自己。而在逐漸長大的過程裡,阿文也把這樣的行為模式帶進學校,但這反而讓阿文在人際關係上開始產生負面的循環,也讓阿文難以真正建立正向、具支持性的人際連結。
而我在陪伴阿文的過程裡,發現了這件事情,我不避諱地告訴他他的行為讓我有不好的感受,但我也同時表達我對他無條件的愛與接納,因為我對他的愛與接納從來都不是建立在他有好的表現上,而是接納他最真實的模樣,同樣的我也是以最真誠的模樣在與孩子相處,我們之間會有摩擦,但也會有修復的力量。
好幾年的陪伴過後,某一次阿文在據點時間找我陪他去買飲料,買好飲料後,他突然一邊喝著飲料一邊說:「你們真的對我好好。」我當時想說不就是陪你下來買飲料嗎,所以我隨口回了:「三八啦!」阿文又繼續說:「以前從來沒有人願意這樣對我。」我才明白,他說的是一直以來的陪伴。
在台北市文山區,還有很多像阿文一樣不曾被好好對待的孩子,他們很努力想得到愛,但卻無法在家裡、學校感受到被接納,於是漸漸地他們可能離開家、離開學校,在失序的白天、寂寞的深夜裡四處尋覓慰藉,但早已傷痕累累的心,卻還是無一安全之處可以好好療傷,只能不斷地在負向的人際關係中重蹈覆轍......。如果我們能夠及早看見他們心中的痛,給予溫暖與支持,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,或許孩子們就更有機會能療癒童年的傷、長出屬於自己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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