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點,孩子打電話給我,跟我說爸爸被抓走了。
我二話不說衝去孩子的家,因為我知道他們現在一定很害怕......
#不到十坪的房子,#卻擠了一家五口在這裡生活
掛斷電話後,我到了孩子家,一進門五個孩子擠在一個不到十坪的房裡,地上散落著吃完的泡麵碗、喝完的飲料罐,孩子們滑著手機,似乎跟平時的他們沒什麼兩樣,原來心急如焚的我感到一種矛盾,開始想是不是他們已經很習慣這樣的事情發生了,因為早在幾年前,#這些孩子的母親也離開他們入獄服刑。
接下來的一天,是漫長的等待,隨著時間越晚爸爸回來的機會似乎也越渺茫,直到收到社工的消息,表示爸爸得進勒戒所一個月,於是我們把孩子們叫了過來,告訴他們為什麼爸爸會突然被帶走,孩子們都點了點頭,看起來並不感到意外。
他們跟我說:「爸爸雖然不會說,但我們都知道,也都聞得到。」聽到這麼小的孩子這樣說,原先對於殘酷事實對孩子造成傷害的擔心,轉變成了滿滿的心疼。
#他們還不知道接著要面對的,#是最難的分離
接著我們向孩子們說明之後可能要去所謂的安置機構,「因為家裡沒有大人可以照顧你們了,所以政府會帶你們去一個安全的地方,讓你們可以吃飽穿暖、有人照顧,而那裡可能不會像在家裡或是在據點一樣那麼自由,不能常常用手機,也不能那麼晚睡,所以你們去到那裡要乖、要聽話,要好好照顧自己、好好長大,知道嗎?」
「我不想去,可不可以不要去」,原本情緒都還算平穩的孩子們,聽到這裡,情緒都一一地瓦解了,妹妹哭著跟我們說他不想離開,我握住他的雙手告訴他:「如果有辦法,我一定會爭取到底,但是你相信我,就算真的去了,我們的心還是待在一起的,你想我們了就打電話,可以外出的時候就回來,那邊沒有那麼可怕,你在那裡一定可以平平安安。」說完小妹哭得更大聲了,我抱住他。
接著,原先在一旁情緒冷靜到壓抑的姊姊也終於跟著哭了起來,他說:「我也不想去,不想再認識新的人,好可怕。」我把他一把抱過來,告訴他我明白你的害怕,姊姊從小在人際上就不是那麼順利,甚至曾經被同學排擠,對他來說新的環境是真的好可怕、好可怕。
在擁抱中,姐妹倆的情緒逐漸緩和了下來,我看著他們這樣也不禁眼眶泛紅,我這才明白先前的矛盾感原來是很真實的,#孩子們永遠不可能習慣痛苦,#他們只是學會壓抑感受和麻痺自己,因為無論怎麼掙扎,這些痛苦的事就是會不斷發生,他們肯定傷心過也掙扎過,但當失控與無力大舉襲來,倒不如放棄掙扎就不必這麼痛苦了。
隨著夜越深,越來越多微光的夥伴從各地趕來,社區的其他孩子得知消息後也陸續前來關心,人一直來,但都沒有人離開,孩子們說既然這是他們在社區的最後一晚,他們不想睡覺,想玩到天亮,於是我們帶著全部的孩子到據點,等待隔日一早家防社工來帶走孩子。
然而到了約定的時間,家防社工遲遲沒有出現,反而是孩子們的主責社工來了,團長與社工商量著把孩子留在社區的可能性,在一番評估過後,我們決定試著把孩子留下來,渡過這一個月,等爸爸回來。
#看似不容易的一個月,#卻讓我們看見最美的微光
因此,接下來的一個月,孩子以寄住親友家的方式留在了社區,微光的夥伴、社區比較大的孩子,聯合起來織起密密的網子,柔軟地接住了孩子們,大孩子負責早上帶姐妹倆上學,下課後他們就來到據點吃飯、寫作業,一直待到晚上吃完晚餐、洗完澡再回家,就這樣,姐妹倆過了作息規律、三餐溫飽的一個月,直到爸爸回來。
在這一個月裡,我看見令我好感動的事情,那就是孩子們彼此支持的樣子,他們都不是什麼生活很富足的人,有的家裡也面臨著一樣甚至更糟的狀況,但當從小看著長大的鄰居妹妹有困難時,最願意伸出援手的反而是這群孩子們,那一刻,我看見了這群孩子心裡最美的微光。
但,接著我也不禁開始思考,這世界的大人們在哪裡?為什麼孩子們只能牽著彼此的小手,勉強安身立命?我不知道,但我希望有一天,每個孩子都能夠在愛裡好好長大,不需要再擔心受怕,這個期望很遠很大,或許永遠也做不到,但我始終相信我們的陪伴能讓孩子少一點傷、多一點支持,或許某個孩子就有機會重新在愛裡好好長大,有個不一樣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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